Tuesday, March 3, 2009

另类告别

上星期三,总算一切大功告成。家里可以丢的都丢了,可以送的都送了。一番波折后,在家里呆了十几年的家具也总算全都上了货车,挥别旧生活,被送往不知名的目的地。真的一个也不剩,橱、床、桌椅……全都在一个下午解决了。

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客厅,空荡荡的睡房,顿时了解什么叫“家徒四壁”,心里的滋味实在非笔墨能形容。当然,感性也不过就那么一刹那,因为紧接着就是世纪大扫除,将房子清理干净隔天还给人家。想要有感而发还是等下回吧……

下午六时许,最后阶段的清洁工作业也完成了。为了犒赏自己,母子俩驱车前往City Square 给自己来顿“最后的晚餐”。刚好雨过天晴,咱俩一出门就看到一道许久不见的彩虹。看来,连老天都在为咱们饯别……

一路上,边开车边选择性地过滤掉老妈说的有的没的,余下的是来自新加坡古典音乐电台92.4fm 的天籁之音。没办法,不是我不孝,而是本能地被音乐吸引。说到底,这都是古人们呕心沥血写出来的佳作,大师们费尽心思的演泽,如果不竖起耳朵聆听未免太对不起他们了。

人脑毕竟不是万能的,再怎样还是会接收到些许的干扰。老妈的嗓音在车内格外刺耳,因此时常盖过电台DJ的播报,好几次我都听不到他们报上来的曲目名称。然而,那天也多亏她的金牌狮子吼,让意外送到我手上的“饯别礼”更具震撼力。

我如往常一样,在播放前的寂静中纳闷会听到什么曲目。徐徐而来的三声钢琴和弦,却让我惊讶得合不拢嘴。伴随着三声和弦,是在我脑海浮现的德语字“lebewohl”(le-be-wohl,刚好配合三声和弦)。电台“神来一曲”,居然送上贝多芬第26号钢琴奏鸣曲《告别》(Les Adieux)。面对这样的巧合,我不得不承认,我这次是非走不可了,心头又是涌上一番无法形容的滋味。

《告别》,作于1809年至1810年间。1809年,拿破仑攻打维也纳,迫使贝多芬的学生、朋友兼赞助人鲁道夫公爵逃亡。贝多芬于是将此曲献给他,并在开头的三个和弦上方标记着"le-be-wohl"。

虽然我并不是因为战火的无情而被迫离开,不过我倒是能理解贝多芬当时的心境。同样是要向自己的好朋友以及熟悉的家园挥手告别,只是时代与背景大不相同。贝多芬除了无奈、伤感与不舍外,也许还加上些许对法军入侵不满,因此才会以法文"Les Adieux"作为此曲的标题。

当然,我是没有不满的对象,也没有身处战争的苦境,所受的刺激不足以让我神来一笔,仿效老贝来一首《告别》。我所要做的,不过就是坐着欣赏200年前贝多芬“告别”中期,进入晚期奏鸣曲创作风格的作品;同时不免思忖着后面两个乐章-《睽离》和《再见》会在我人生的那一个阶段出现。鲁道夫公爵最终是返回维也纳,那我呢?何时会再度踏上熟悉的国土?还是以后就四海为家,一生都不再有《睽离》与《再见》,只有无止尽的《告别》?

人生真是有趣,总会在你最意想不到时丢出一个问题,让你风花雪月一番。

再回头一想,不禁哈哈大笑。《告别》和老贝以往的作品相比,都比较正面、感性,丝毫没有年轻时的愤怒与“暴力”。的确这个标题是蛮感伤的,但身处硝烟四起的维也纳并未加剧他的愤怒,也没有逼使他写出《命运》这类气势磅礴的巨作。

相反的,《告别》出奇地“温柔”(以贝多芬来说算是),在充满活力的同时却不曾越界变得粗暴,仿佛贝多芬由始至终都保持着愉快的心情,期待着他朋友鲁道夫公爵的归来。也因此,《告别》和《睽离》都只是个过渡期,所铺陈出来的路是为《再见》而备的。

天下无不散之宴席,但只要人还在,宴席还是可以摆的。贝多芬深明此理,对此次告别是一点都不沉痛,因为他明白有朝一日还是会再见的。

无情的战火尚且无法浇熄贝多芬与朋友重逢的希望,那么身处太平世道的我,又何来由为此风花雪月呢?

1 comment:

凯特琳 said...

记得要保持联络啊!万事小心!